永远偏爱女孩子

【白昭】痴情蛊

心血来潮的辣鸡文。

OOC严重。小学生文笔预警。

写文真的好难啊其实我写到一半就不想写了好了我还是回去画画了。


王昭君躺在南禺山的小山丘上,看着头顶上第三千二百六十八片云朵飘过去,终于觉得有一丝乏意像破土的藤蔓悄悄涌上了心头。初冬的南禺刚落过雨,空气中还流动着砭人肌肤的寒意。她动了动眼睫,在坚守这漫无目的又浩大的工程还是不管不顾好好睡上一觉之间摇摆不定。


“公主!公主你怎么又跑出来了!马上就是你的成人礼了,大家都在寻你!量体裁衣,礼仪规矩,你一样都还没做呢!”


王昭君觉得自己偷跑出来的这两天其实一直在山坡上在睡觉,梦里有云朵在飘散又重聚,它们会形成各种滑稽又奇异的形状,像个旋涡一样把她吸食进去。而旋涡的中心仿佛有一双眼睛在凝视她,温柔又缱绻,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脸,像是不忍错过她的每一丝表情。她想努力睁开眼睛去瞧,朦胧的意识却在不停旋转又纷纷破碎,她觉得自己仿佛立身在一处充斥白雾的梦境里,可那淅淅沥沥的雨滴却寒冷的那么真实。她起身抖了抖身上的草屑,看向白鸢,突然感激了她那声呼唤将她从不可言说的混沌中拉扯出来,于是语气温柔道“是爹爹派你来寻我的吗?我定是着了魔了,既然时辰不早了,那就一起回去吧。”


昭君是南禺王的第七子,也是唯一的女孩子。她出生那一刻,有火凤显灵,啼声嘹亮,震慑四海。上至天界下至妖界,但凡有些交情的友人无不来恭贺庆祝,南禺山的宴席恨不得从年头摆到年尾。谁不知道南禺王最大的心愿便是有个女儿,因此自从昭君出生,从小便被众星捧月般的宠着,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小时候不懂事跟哥哥们起了冲突,一定是南禺王抱着昭君狠狠批评各个顽皮的臭小子,女儿怎么会错,他可是远近闻名的女儿奴。以至于六个在外威风凛凛的凤凰皇子见到妹妹都是绕着走,但是谁要敢欺负妹妹那一定是六个一起上,杀到他不记得自己叫什么。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昭君的脾气和心性没有长歪真是老天对南禺王最大的慈悲。她灵动活泼,骨子里流淌着烂漫的天性,虽然身份特殊,却从不以此自矜,欢欢乐乐无忧无虑的过了六千年,一晃就到了凤凰族里的成年礼。


但是近期白鸢发现昭君有些不对劲,时常笑嘻嘻的昭君突然变得有些多愁善感,老是一个人莫名其妙的从夜里消失,被发现时不是在山坡上数云朵,就是倚着梧桐望星星。问她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出去,也答不上个所以然,但是平时吃饭练功也不落下,精气神也充沛的很,不像是被什么鬼魅惊扰。


“公主,这次还是问问医祖大人吧,您成年礼快到了,这时候不能出任何差错。”


饶是昭君有些神经大条也觉得最近确实有些反常,刚想点头却回忆起那似有如无的眸光,缱绻迷恋却隐隐克制,像是黑夜里升腾而起的火焰,蕴含着一股她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感受过的炽热情感,于是话到嘴边便变成了“先不说这个事了,你也别和我父皇讲,最近我看昆仑神君常常来拜访他,不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就先不要让父皇分心了。”

 

 

成年礼如火如荼的举行着,整个南禺都洋溢着一股热烈喜庆的气氛。昭君呆在屋里,即使是月亮都沉沉落下的夜晚,也能看到来往的侍女衣袂翻飞的倩影。

昭君心中有不知名的空落,这股无法排解又无法溯源的情绪让她有些烦躁。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坐以待毙就她不是南禺小公主的作风,昭君腾地一下坐了起来,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衣服,便风风火火的冲向了三哥的屋子。大哥与二哥出外镇压四处作祟的妖物,四哥代表南禺去参加天界的宴席,五哥是家中千年一遇的书呆子,说起话来文绉绉的直叫人起鸡皮疙瘩。六哥则是天天忙于风花雪月,打着磨炼的旗号留恋于六界美人之中成天不见踪影。还是三哥好,体贴温柔,用凡人的话讲,他就是昭君的闺中密友。


这三千年,昭君几乎没出过南禺山,仅有的几次记忆,也是南禺王带她去临近的几个老友那里叙旧。她也曾强烈提出过抗议,但是南禺王都以她还小残忍驳回,但是南禺王也许诺她,待她成年后便可带着贴身侍卫自由出入三界。


她盼啊盼啊,终于送走了这三千年的似水光阴。可是不知为什么,越临近自由的彼岸,她心中越有股不可言说的不安。


三哥耐心的听她讲完心中的烦闷,十分认真的思索了一下,然后对昭君说这可能是传说中青春期的躁动,听母妃说,他们兄弟几个在这个阶段也干过不少荒唐事。


那该怎么解决!昭君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解决的法子,她觉得三千年来都没有这么烦忧过。


三哥沉吟了下说法子倒是有,但是他不敢讲。


昭君急的直跺脚,你有法子不跟我说不是欠揍吗!


得得得被昭君揍倒是小事,如果被南禺王知道了简直又要重温童年阴影。三哥摸了摸昭君的头,慈祥的说“昭君啊,这个问题换做是哥哥们,父皇一定会说,你们这些臭小子就是吃的苦少了!才整天想这些有的没的,然后就把我们扔去那些蛮荒古地修炼个几百年。你是女孩子,行事不能这么暴力,三哥我觉得,要不你去凡间走一趟?凡人很苦的,他们天天都想成仙,等你回来,肯定就有所顿悟不再为这些问题所忧愁了。”


昭君听得眼睛冒星星,“好啊好啊,我早都听说凡间好玩,可是这么多年我找父皇他都不让我出南禺,更何况下凡了。”


三哥有些恨铁不成钢“你真的太乖了,就不懂得曲线救国吗,现在有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来哥哥教你。”

 

 

这是昭君第一次来天庭,经过南天门,入目所及是由青碧岩石铺成的小径,石面上流转着醉人的暖黄光晕,王母的寿宴临近,白衣的仙娥端着仙桃巧笑着从她身边经过,偶尔还有几个大胆的朝三哥抛几个暧昧含蓄的眼波,三哥还没回应,自己倒先面生红晕。三哥的美貌可是冠绝南禺,没想到来到天庭也这么受用,把这些神仙美人也给迷住了,昭君不禁油然而生一股骄傲之情。再往前走,还见到几个一起散步的神仙走走停停,不过昭君谁也不认得,只好拉了拉三哥的衣袖。


“三哥,你不是来带我找四哥吗,我们现在往哪里去?”


三哥敲了敲她的头“找四哥只是应付南天门那些当差的,我们另寻其人。”


昭君懵懂的应了声,跟着三哥在偌大的天庭兜兜转转。三哥看起来对天庭熟得很,一些曲径幽深的小路走的轻车熟路。大概是有熟人在这里吧。昭君心中暗暗想,随三哥停在了一处地段偏僻的府邸。


“三哥,这是哪里?”


三哥对她一笑“三界命格,皆由她掌管。你等会进去叫姐姐听到没。”


“什么风把你刮来了?哟,还带了一个小美人。”有一个身着乌衣的美人徐徐而来。


“司命好。”三哥笑着向她打了个招呼。


“司命姐姐好。”昭君也学着甜甜的打个招呼。


司命向昭君点了点头,笑着问“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找我干嘛?”


三哥说“你最近不是在研写新的命格吗,我妹妹想下凡走一趟,你就当在她身上做个实验,带她去灵泉,让她下凡走一走。”


司命挑了挑眉“那些命格,普通仙人都避之不及,你把你妹妹拿来给我试手,不心疼?”


三哥说“天上一日,凡间一年,这丫头胆子大,天天缠着我想去凡间玩,可是父皇看的紧,家里还有门规,天上地下除了让她去投胎走一圈,不然铁定被抓回去家里关着。况且,我妹妹这次就是来吃苦的。昭君,是不是?”


昭君想了想,如果吃一下苦,回来再不被那些烦扰心绪所纠缠,还能去凡间玩一趟,好像也不吃亏,于是重重点了点头。

 


李白想过一百次见王昭君的方式,却没想到是这一种。


他听闻北方绵延千里之外的草原有一个名为北夷的部落,那里生活的原住民身高八丈须发届蓝、茹毛饮血穴居野处,男女老少皆为战士,孔雀绿的眸子可以把人冰冻成无法融化的冰块。白梅的绽放带来北夷永不凋落的寒冬,也让他们的心脏如同寒铁一般坚硬。


他还听说十八年前有神灵显世,给北夷带了一位拥有天赐容颜的公主,只要见过公主的人,神魂都会为她颠倒,她的容颜是蜜做的毒药,就连天上盘旋的鸟儿都会坠落。


“你又没见过,你怎么知道世间有这样的美人!”醉醺醺的李白把酒壶砸向坐在茶楼中心说的唾沫飞起的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的脑袋被砸了一个包,怒的四处寻找罪魁祸首“我没见过你见过吗!爱听不听赶紧滚!”


李白一听顿时乐了“有道理有道理,长安城也不过如此,我就去会会这北夷公主。”


他觉得内心突然燃起一团不可言说的火焰,有磅礴的剑意随时都要奔腾而出。可能是一人一剑也能自由出入那天顶之上的朱雀门,拜见过权势滔天的女帝,与天底下数一数二的高手在绝巅之上挥洒战意,他觉得内心似乎平静的太久了,这繁华世间,一时竟无半点有趣的事能吸引他的注意。


他连夜奔腾,仗着武功,也来回换了七匹骏马。


神秘的北夷,民智还未开化的北夷,有着世间最美丽公主的北夷,到底是什么在吸引他?


就看一眼,如果北夷人真的如传言如野兽一般,如果他们的公主真的有传说中那么美丽。


那么,他就带着他的剑,他的酒,回到西域,去看这世间另外奇异的传说。


然而,他却失望了。


北夷的居民除了身材魁梧五官挺拔些似乎跟长安人也并无区别,除了须发皆蓝北夷全年都被冰雪覆盖,他在北夷的堡垒外流连了小半个月,因为严寒侵袭物资匮乏,人倒是瘦了一小圈。不过第一个流言虽然不攻自破了,他长途跋涉来到这里,还是依然对美丽的公主抱有浓烈的兴趣。然而,老天似是偏偏与他开玩笑,打探一下公主的消息,没喝过烈酒的北夷人被他灌得醉醺醺。他说“公主有多美丽我不知道,但是我们都知道,公主是个傻子。”

 

 

公主是个傻子?


李白偏不信邪,他清点了下盘缠,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北夷的宫殿深处。北夷的防卫比他预想的森严许多,每个侍卫身上都带着常年生活在冰天雪地中所蕴含的肃杀之气。即使是他,也不免多上心几分。


突然几路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充满杀伐肃整之气,一听便是常年浴血训练有素的精卫士兵。他可不想公主还没见到就惹起什么骚动,便随便冲进了一条小道,不知去了哪个空旷的院子。抬眼看到不远处空旷的花园中央有一颗参天古树,几个兔起鹘落便跳了上去,寻了个粗壮的枝干舒舒服服的靠起来。他搓了搓手,又哈了哈气,心中盼望这些侍卫能赶紧换岗,这北夷的天气真的是冻死人,他只是想看一眼公主,然后赶紧回到长安。


他突然开始怀念起长安和风细雨的春天,怀念那百花盛开的盛夏,想起跟友人把酒论诗,在暖烟腾起的小舟上从日出睡到日落。


忽然有一个倩影慢慢走了过来,她似是畏寒,整个人被厚厚的狐裘所包裹,只有湖水一般透彻的湛蓝色细软发丝披散在洁白的狐毛上。


李白想,这么冷的冬天居然有女子自己跑到这冰天雪地里坐着?这女子周围连个侍女也没有,却能自由出入后花园,她究竟是什么身份?想着想着,李白忍不住伸长脖子努力往前够了够,没想到他动作稍微有点大,将枝丫上托着的积雪簌簌抖落下去。


女子被天降的积雪吓得抖了下,条件反射的往树上的方向望了过去。


猝不及防中,李白跟她打了个毫无遮掩的照面。


那是一张怎样漂亮的脸。


冰雪为肌玉为骨。


他想,他可能就是那天上盘旋的飞鸟,仅仅一眼,就醉倒在那水色荡漾的眼眸之中。


然后,他从树上掉了下来。

 

 

李白觉得他长这么大都没这么失礼过。


虽然他外表看起来放浪形骸,但是他自觉凡事都有分寸,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倾倒在这皮囊的美丽之下。


美人望着他,眸中带着好奇还带着一丝笑意。


她问“你是谁?”


“我叫李白。”


“你看起来不是北夷人,从哪里来?”


“你听过长安吗?我从长安来。”


美人问完话了,似是对他再无兴趣,便歪着头趴在了桌上。


这美人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杀伤力,侍卫的脚步声也已远去,他大着胆子凑了过去。


“美人,你知道你们的公主住在哪里吗?”


“公主?”美人抬眼望了望他“你找长公主还是二公主?”


“我也不知道。”李白被她问住了“我只听闻北夷有世间最美丽的公主,原来你们这里竟有两位公主。”


这话有些绕,美人仔细思索了下“如果你要找最美丽的公主,那应该是妹妹了。我觉得妹妹比我美丽许多。”


李白心下一惊。突然对眼前的美人的身份肃然起敬。


“你是公主?身边为何连个侍女都没有?不怕被人拐跑了吗?”


美人笑了起来“把我拐去哪里?长安吗?这北夷我倒是呆腻了,你什么时候带我走?”


饶是思维敏捷的李白一时间也被这美人的大胆思想给惊到了。


“你不怕我吗?”


美人抬了抬眼,用手拖着下颚“你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况且劫持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李白想,我只是个浪子,算不上坏人。便凑上前仔细端详起美人的脸。


美人坦然的接受他的凝视,甚至还对他笑了笑。


“你快走吧,马上是北夷的祭祀之礼,这里的侍卫来来往往,如果被人发现,你就回不到你的故乡了。”


这美人真的太有意思了,李白竟生出不舍之意。


“美人,我不想见你妹妹了。既然这北夷你呆腻了,不如跟我走吧,我带你去长安。”


“长安有什么意思?”美人望着他,懒懒的笑着。


“你们这里天寒地冻,除了白梅只有光秃秃的石头,连草木都在这里难以生存。长安四季分明,有烟波浩渺的洛阳河,巍峨肃穆的长安城,你随我走,我带你去绵延的长城看广袤的草原,去西域看百年一遇的海市蜃楼。我带你游历天下,护你一世周全,你愿意跟我走吗?”


美人静静的听他说,然后问他“你相信宿命吗?”


李白愣了下“不相信。”


美人说“可是我的宿命要到了。”

 

 

李白觉得北夷真的很奇怪,这么娇滴滴的长公主居然连个贴身侍女都没有,一个人像个孤魂野鬼一样飘游在森严的北夷城。


美人日日都蜗居在院子里,沐着晨雪在古树底下的石桌上坐着,李白认真观察了几天,发现侍卫巡视美人院子这边都是草草就过去,好像公主的安危他们只是例行来查看,并不真正担心。


于是李白更加大胆,他坐到美人身边,撑起脑袋对她笑“美人,我去见了你的妹妹,你不必妄自菲薄,我觉得你真的比她漂亮很多。”


美人对他笑,并不是因为他发自内心的称赞,而是觉得这个人真的有趣。


“你干嘛这样望着我笑,搞得我很心虚。好吧其实我没有去找你妹妹,我觉得天天就这样守着你也还蛮有趣的。”李白看着美人“天天美人美人的叫,还不知道公主芳名呢?”


美人说“昭君。叫我昭君就好了。”


“我看你面容秀丽,反应机敏,为什么别人都说你是傻子?”


昭君听闻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一副感兴趣的模样“谁说我是傻子?”


“北夷人民都这样讲啊,你没有出过宫吗?”


昭君看着他,眼里突然涌出不知名的情绪,她说“我自幼身在宫里,从未踏出过北夷的城门。”


“那我带你走!”李白脑袋一热,突然握住了昭君的手。昭君的手像一块寒冰,即使北夷天寒地冻,这也绝不是常人应有的温度,他一瞬间竟有些错愕,常年习武让他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


昭君看着他,有些惊讶却没有把手抽出来,她忽然笑了,眼睛弯弯“初次见你,我只觉你这人有些有趣,这么多时日相处下来,却真的生了想与你离开北夷的念头。”


李白觉得他的心似乎都要从喉咙中跳出来,他一时激动的竟无法言语,“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可以带你走。”


“纵使我想随你去,可是我知道我不能走。”


“为什么?这北夷还有什么值得你留念的?”


“父皇是爱我的”昭君神色一黯“至少父皇还是爱我的。”


“你身为长公主,又是皇后所出,为何北夷王却封二公主为嫡公主?凡有赏赐皆是给她,也常年不来见你,将你困于这深宫之中。你体质阴寒,连个大夫都不派给你,他心里可否还有你这个女儿?”


昭君笑了笑,只说“你不懂。”


“你真是个傻子。”


“是了,我大约真是个傻子。”昭君却笑了。


昭君说,马上就是北夷的祭祀之礼了,作为外乡人你还是早些走吧,免得引起什么祸端。


李白只问祭祀之礼是什么?


昭君说她也不清楚,这是北夷古老的仪式,已经十几年没有举行过了。近年极北的严寒侵袭着草原,让他们生活的环境越来越恶劣。因此北夷王才宣布重启这古老神秘的仪式,为的是祈求北夷的神明重新降临于世,庇佑北夷重归繁荣昌盛。


李白说如果你不愿跟我走,至少让我陪你到仪式结束吧,还没等昭君回答,便与昭君谈起这么多年浪迹天涯的那些奇闻异事。他说他出生在西域的海市蜃楼之下,没有人知道那层层云朵之上的古老建筑究竟是哪里的奇异景观。那里有飞耸入天的金塔,还有洁白如羊脂玉的穹顶,明明仿佛触手可得追逐起来却发现隔了万水千山。谈起久未回去的故里,他浅棕色的眼瞳里盛满温暖的笑意。


他说那里有名动天下的月牙泉,还有沐浴斜阳忧伤的单峰驼。有红衣赤足的异域少女和不知埋葬了多少秘密随风而去的黄沙。李白侃侃而谈,没有注意到,昭君看向他的神色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李白被抓了,以间谍之罪。


他与昭君正在庭中闲谈,谈的沉醉,浑然不知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带着战意的杀伐。突然涌入一群铁甲精卫,直接破开脆弱的雕花木门,手持利刃,将李白与昭君团团围住。


昭君没见过这种情景,第一反应便是叫李白快走。


李白估摸了下对方的实力,笑着问“你跟不跟我走?”


昭君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你先走,先回到长安再说。”


李白眉头一皱上前握紧她的手腕,微微提气便准备带她越出这高墙之外。


“放肆!我北夷的公主也是区区你这草民能随意触碰的!”突然有一声女子的厉喝从门前传来。


铁甲精卫听闻声音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像是被凛冽北风割裂的稻草,以一种绝对的服从来彰显女子尊贵的身份,就连昭君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雪白。


女子迈着莲步缓缓上前,她穿着一身红衣,披着金色的大氅,在这雪地里仿佛艳丽的要燃烧起来。她看向昭君,面容含煞,眼神却温柔下来。


她说“昭君,过来。”


昭君看着她,又看了眼李白,无法抗拒自身本能的向李白微微缩了缩。


姒瑶将昭君的动作看在眼里,微微勾起嘴角“昭君,你虽不是本宫亲生的,但是本宫抚养了你十六年,一向将你视如己出,待你和你妹妹从无差别,你今日这样做,可要寒了本宫的心。”


昭君上前一步将李白挡在身后,然后俯在了厚厚的雪地上,久未融化的积雪把她的双手冻得通红“母后,他只是个会讲点笑话的外乡人,昭君平时觉得无趣才让他多留几日陪我说说话,请母后放他走,昭君愿承担一切责任。”


姒瑶哦了一声,慵懒的尾音拖的很长,声音又微微上扬,带出一抹嘲讽的语调。


“北夷的公主愿意为你承担所有责任,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她在问李白。


李白低着头,额前细碎的刘海遮挡了他的晦涩不明的眸光。


“公主说没关系,草民怎敢与公主攀上关系。”


昭君将额头抵在手上,感觉全身力气都被抽干,嘴角却绽开如释重负的笑容。


姒瑶走向李白,长长的裙裾在雪地里拖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既然你说与公主没关系,我便只抓你一人。”姒瑶轻轻的笑了下“如果你反抗,我便连公主一起抓。”


“母后!”昭君不敢置信的抬起了头。


“敢问皇后,我们何罪之有?”


“你是什么身份,昭君不知道,连你自己都忘了吗?你偷偷潜入北夷,密会我北夷公主,难道非要我降公主叛国罪你才甘心吗!”


昭君抓住李白的衣袖,有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李白,你快走,你不要管我,你快走。”


李白的眸子似要喷火,他的目光沉沉扫过在场所有的人,最后只是反向握住了昭君的手腕“昭君,别怕,我带你走。”


姒瑶哈哈笑了出来,娥眉高高挑起,精致的脸带着玩味的神情“你武艺高强我自然抓不住,可是我北夷也不是你随意来去的地方,你若敢反抗一下,便只能由公主替你承担你该尽的罪责了。”


昭君轻吸一口气“母后要的,我会替母后完成,请母后放他走。”


“我要的,我自己便能完成,何须假你之手!”姒瑶冷冷一笑,将目光转向李白“给我抓住他!”

 

 

蔺颜从侧厅的纱幕中走出,她双手紧握,十指掐出掌中,尽管试着深呼吸,心却如同狂奔般抖个不停。


“娘,你刚刚给姐姐送的酒是什么。”


姒瑶早已察觉她的到来,闻言只是懒懒一笑“我的女儿,她是个傻子,你也跟着傻吗?我给的是什么,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蔺颜咬紧牙关,眼泪却止不住的簌簌滑落。“红颜如枯骨,痴情反被噬。红颜散由西域乌头制成,为白色粉末入水无色无味,只有痴情蛊以母蛊喂养,入水如同烟霞会腾起粉红色的烟雾。你给姐姐的根本不是红颜散,是痴情蛊。”


“你知道便好了,何苦做这幅姿态。”


“痴情蛊是苗族最厉害的毒药,动情则痛,痛到断人心肠,百般折磨却无法死去。姐姐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她!”


姒瑶本斜靠在美人榻上闭着双眼假寐,闻言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白皙的手背因为过分用力而青筋绷起,她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扔向空旷的大殿,陶瓷清脆尖利的破碎声音划破大殿诡异的宁静。


“是,她冰清玉洁,与世无争。”姒瑶站起来却有些摇摇欲坠,她走上前伸出手抚摸蔺颜的脸颊“可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可知那大牢之中的男人什么身份?你又知道你父皇重启的北夷祭祀是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竟然这样质问我!”


蔺颜向后退了两步,呐呐问“娘,你在说什么?”


姒瑶嘲讽一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今日,我便全部都告诉你!”


“昭君的母妃因生她而难产去世,她死后一年,你出生,出生便被破例封为嫡公主,我不过只是一个苗族巫女,也从来不是北夷的皇后,在这北夷无权无势无依无靠,当时周围的人皆向我恭贺,说这是无边的圣眷,我不谙世事信以为真,将你父皇尊若神祇。从小你父皇便对昭君很冷淡,我只当他是不喜欢昭君。直到五年前,你父皇重启了北夷的祭祀,说是可以呼唤北夷沉睡的神灵降临。我多方打听才知道”姒瑶缓缓跌入美人榻“所谓的祭祀就是将北夷最尊贵的嫡公主献祭往凛冬之海,给那从未现世的神灵做新娘。”


“他不是不爱昭君,就是太爱,他真正不爱的是你,从十六年前开始,他就想要了你的命。”


蔺颜如坠冰窖。


“就算那个女人死了,他也忘不掉她!还想让我的女儿陪葬!”姒瑶看着蔺颜美目癫狂“北夷国力日渐衰落,不然他也不会想要重启祭祀。你以为那大牢关的住长安的剑仙?女帝招揽都不肯入仕,说是天纵奇才也不为过。除了昭君,谁又能有手刃剑仙的本事?只要李白死了,长安的讨伐追来,即使是迫于民愤,他也不得不将昭君送往凛冬之海。”


“我也不想杀她”姒瑶落下泪来,她将木偶般的蔺颜拥入怀中“可是我至始至终,只有你这一个女儿。”

 


有婢女送来一杯酒。


那婢女低眉敛目,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昭君想了想,原来是姒瑶的贴身婢女。


“公主,姒夫人说您若是喝了这杯酒,就放了狱中人”末了,补充了一句“姒夫人还说,这是毒酒。”


昭君却是毫不吃惊的模样。她只问“父皇知道吗?”


“事已至此,北夷王自然是知晓的。”


“可以帮我向李白带一句话吗?”


“公主请说。”


“一生很长,希望他能找到一个真心待他的姑娘。”


婢女将酒捧到面前。


昭君笑了笑“多谢母妃成全。”


她捧起酒杯一饮而尽。

 

 

十一

昭君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像是陷入一场永远醒不来的噩梦。


她在梦里呼喊,在狂奔,在拼尽力气挣扎,却有无数双尖牙利爪撕扯她的血肉,啃食她的经脉。


她浑身痛到无法言语,片刻的清明却是更加混乱的片段。


她听见妹妹哭着说“姐姐,对不起,可是我不想死。”


为什么妹妹要死?她想发问,却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


耳边还有姒瑶鬼魅般的笑声“我不过故技重施,堂堂剑仙便引剑自刎,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啊。”


谁是剑仙?李白死了?


她感觉体内有什么似乎要冲了出来,喉间隐隐传来腥甜的味道。


李白。李白。每念起一分这个名字,体内似乎就多一分痛苦。


越来越多嘈杂的声响挤满她的脑袋,她觉得她几乎要被这些不知名的声响所压垮。


有人说她是祸国的妖女,说她手刃了剑仙。


有人说长安要出兵北夷。北夷将陷入战火。


还有漫天的诅咒和大声的唾骂。


大脑已经完全不能思考,脑子里只剩下李白的名字。


真的太痛了。

 

 

十二

透明的玻璃棺椁里面缀满了白色的梅花,昭君被簇拥于花瓣之中,身着艳丽的华服,画着精致动人的妆容。突然空气中传来一阵蜂鸣,有数不清的黄色蝴蝶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紧紧胶着破开河面的棺椁,它们幽兰的眼珠像是狂风中飘摇的鬼火,它们振动脆弱的双翼,仿佛要去亲吻公主颤动的眼睫。黄色蝴蝶在北夷是不祥的诅咒,他们胆颤于这种不该存在的奇妙生物,只有该被天罚的罪人才会召唤出这群来自地底的使者。


北夷人民被蝴蝶飞涌的奇观所震慑,匍匐在地上又忍不住抬头张望。终于不知有谁喊了一句“带走她!”声音颤抖却急切,隐隐含着怒吼“请神明大人现身!”像是在一群爆竹中随意丢弃了一簇火花,人群中包含怒气的尾音越来越高昂,即使是卫兵用冰冷的兵器企图维持早已荡然无存的秩序,却仿佛只能激起人民一往无前的孤勇。


是了,她从来都是一个人。


在父亲眼里,她是亡母的象征,她的音容笑貌只会反复提醒他与母亲短暂的过往,一遍又一遍讽刺他是如何失去母亲。在姒瑶眼里,她是妹妹的绊脚石,她隐藏了这么多年美丽又锋利的爪牙,只为让她在最关键的时刻完成棋子的殉道。在人民眼里,她手刃长安的剑仙,挑起两国战争,是祸国的妖女。身为公主时,他们是他们津津乐道的“傻子美人”,北夷事变,也是他们最迫不及待将她推入漆黑的深渊,去换取神明的宽恕与庇佑。


她从来都是一个人,即使看似身在繁华深处,贵为一国公主,却从来都身不由己。她也曾爱过,痛过,放弃过,成全过。然而她深爱的人,最后却因她而死。此时此刻,棺椁如一把利剑,裹挟着上千年而来家族的诅咒,推开了岸边飘曳的芦苇,惊醒了水底流窜的游鱼,朝海的尽头破风而去。


来自死亡的胁迫从没有像这一刻一般清晰,五脏六腑都被看不见的手紧紧攫住,有尖刺一样的疼痛在每个神经末梢狠狠爆开。然而她却从未像此刻一样平静,甚至有一股强烈的赴死渴望竟要压过生理上的凌迟折磨。


她终于可以获得自由了,即使代价是永恒的沉睡。


有水声响彻她的耳畔,幽寒冰冷。她以为早已习惯北夷的寒冷,可仍旧在这被隔绝的一方空间中被海水的寒意冻到全身发麻。她觉得自己已不再是在海面上漂浮,而是在不断下沉,耳朵里开始被嗡嗡的轰鸣所填满,四肢力气被抽干,每寸皮肤都像是在被千万尾小鱼的利齿在同时啃食。


她的思维渐渐停滞,短暂的人生并没有如同走马灯一般浮现在眼前。她的脑海里只有那个从树上掉下来的少年,想起他清澈落拓的笑意,想起他温暖动人的眸子。他说要带她去看长安的春色,他说要与她一起去故乡西域看长河落日。


可是他已经不在了。


没有了百花,没有了戈壁,没有了潇洒不羁的吟游诗人,也没有了莺歌燕舞的袅袅美人。


“对不起。”


“李白,对不起。”

 

 

十三

世间万物都仿佛沉入海底。 

 

 

十四

昭君无奈的看着哭的停不下来的南禺王,扯了扯李白的袖子希望他不要再绘声绘色的讲那段刚刚结束的凡间历劫。李白看到昭君可怜兮兮的样子,装摸作样的咳了咳,“可以可以,再讲最后一句。”
 

昭君听闻竖起耳朵做出洗耳恭听状。

“最后我来了。”李白忽然一字一顿道,声音暗哑“可惜来迟了。”

“对不起。”他很自然的把昭君圈在了怀里,明明这只是他们回归神格的第一次见面,却自然的仿佛相恋多年的情人。

李白的话将昭君的思绪牵扯到了千万里之外的北夷,她忽然有一个瞬间产生自己还在那浩瀚漆黑海面漂浮的错觉,没有星光,没有白梅,只有冰冷窒息的海水像牢固的蛛网将她束缚于万丈深渊。于是她很自然的回抱了李白,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深深呼吸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以缓解从指间颤栗而来的窒息,然后她忽然就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

她咬住嘴唇,闷闷道“没有迟。”

“在最后一刻,我好像看见了一大片金光,很温暖,我以为那是死亡最后的幻觉,原来是你来了。没有迟,如果我能再多坚持一会儿,我会知道,一定是你。”

南禺王看着这卿卿我我浑然不把他这个老父亲放在眼里的一对小情侣,边说着“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边哭的更厉害了。

昆仑神君摸着他白花花的山羊胡,优哉游哉的迈着步子走到南禺王身边“蓝羽啊蓝羽,这三千年你百般阻牢我孙媳妇下凡历劫,不肯兑现当年的诺言,没想到还是被我孙子拐跑了吧哈哈哈哈哈。”

昆仑神君比南禺王大了一个辈分,活的却像一个老顽童,与南禺王也是几十万年的忘年交了。三千年前昭君降世,南禺王在宴席上开心的不知东南西北,被狐朋狗友们的桂花陈酿灌得要化作真身翩翩起舞,昆仑神君当时趁火打劫半开玩笑半做真的与他定下了娃娃亲,只因李白父母大战早逝,自己的年岁已高,不知何日归于六道轮回,想找个靠谱的老友帮衬。想着南禺王人虽然傻了点,不过重情义有地位大事上也向来有分寸,六个儿子出落的都不赖,那这上天赐予的小女儿以后肯定也冰雪聪明如花似玉吧。不过当时也是说好了,如果他们能下凡经历三苦誓言才做效,不会强硬撮合一对没有感情的小辈,没想到南禺王酒醒不认账,谁敢打他女儿主意就是与南禺山为敌!


什么定亲!什么历劫!面子有女儿重要吗!也不知道他求了几万年才求来一个女儿,天天对着六个皮猴子他都要被气死了,怎么有人敢把他的宝贝女儿从身边抢走!忘年交老友也不行!诶你说这么多年交情能不能各退一步?那他就拖着呗,也难为这三千年来像个老母鸡一样护着昭君。


昭君听了昆仑神君的话,突然明白为什么南禺王为什么这三千年一直都不让她下凡,看着他半真半假哭的那么伤心,昭君非常大度的决定不跟他这只老凤凰计较了。


“爹爹,别哭了,我不是在这儿吗。”昭君走上前拍了拍南禺王,看着这个肩膀宽厚为她天天操心的老父亲眼睛突然红了。


看到女儿一幅泫然欲泣的样子,南禺王赶紧止住了哭声。虽然舍不得女儿是真,但是肯定更希望女儿能得到自己的幸福。他摸了摸昭君的头,望着她“乖女儿,爹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如果与他真的两情相悦,爹爹也会祝福你的。”话毕,恶狠狠的瞪了眼李白“你这臭小子,要是敢欺负我们家昭君,等着整个南禺来找你吧!”


李白闻言只是上前拉住了昭君的手


“我的昭君,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十五

南禺的小公主离家出走啦!


据说她留了一封信,信上感谢了南禺王和南禺王妃的养育栽培之情,六个哥哥三千年如一日的陪伴和爱护。


她说李白告诉她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即使是神仙也要抓紧时间好好快活。她还有好多好多话要跟李白讲,李白也要完成在凡间给她的诺言,与她走遍人间的万水千山。她说李白还告诉她了,像爹爹这个年纪最希望的就是能抱上小凤凰,延续凤凰族的血脉,所以她会和李白一起努力完成爹爹的心愿!


她说,爹爹,我以后一定带着李白常回家,世界那么大,我想和李白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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